我在昨天的文章中提到，「其实要大家自己隔离，不过是flatten爆发的curve而已，到了最后靠得还是herd immunity，所以我觉得欧美现在实际上走的是群体免疫的路线，只是没人这么公开说而已」。一些人表示不解，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群体免疫，觉得和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差不多；还有的人很支持，认为短时间没有疫苗的话，还真的只有群体免疫这条路可走了，就是疫苗也不过是群体免疫的一种方式而已；还有的人很愤怒，认为群体免疫是以很多人的生命为代价的（这个我觉得是一种误解），未免残忍；还有的人对疫情的解读基于对未知和不可确定性进而做出不客观的判断而深陷焦虑了。

 

今天我看了一个一线华人医生的心得，他的说法和多数美国医生的看法类似，因为很长，我归纳如下：

 

新冠的神药近期内是不可能有的。

 

医院虽然没有神药，但是靠氧气和呼吸机这两样法宝，还是可以挽救一些生命的。轻症去医院的主要目的是吸氧，所以居家隔离恢复在确认不缺氧的前提下是安全可行的，确认不缺氧要靠指尖血氧计 (pulse oximeter) ，它在正常价格的时候跟体温计一样便宜 (< $20)，建议囤一个。

 

不论如何造成的，今天新冠已经在全美广泛流传了，而且已知有很多无症状感染者，也就基本上不可能扑灭了，所以你我将来多半都会得上新冠，但对此完全不必恐慌。

 

如果你将来出现了类似流感的症状 (发烧干咳嗓子痛) ，可以就当作你得了新冠或流感。居家休息，和家人严格隔离，电话告知医生，加上自我密切测量血氧 (每4小时测一次，保证 >95%)，就足够了。因为没有神药特效药，所以不必纠结于去测试。

 

在家治疗一般会有两个误区：第一，狂喝水。这个病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是要尽量少给水的，以避免肺积水 (pulmonary edema)，所以在家喝水喝到满足自己口渴的程度就够了，不要刻意多喝水，像国内那种动不动吊瓶水更是不可取的。喝水要保持盐分，所以chicken soup比白水更好。第二，长时间一个姿势卧床。这个病多睡觉多休息很有利康复，但是长期卧床可能出现血淤导致肺栓塞 (pulmonary embolism)，在医院都是给注射化血淤的药避免这点，在家则可通过多运动来避免。建议至少每四个小时起床一次在家慢走个一刻钟，而且卧床时也多动动腿，多变换变换姿势（时不时趴着睡也有疗效，即所谓proning）。

 

从长期来讲，新冠的确是像个大号的流感，它的总体致死率大概也就是流感的几倍。绝大多数得了新冠的都是无症状或者轻症就自愈了，也没什么后遗症。我亲眼所见，即使需要住院的新冠病人大概四分之三都出院直接回家了。

 

但是为什么近期内我们还是要严格停工隔离呢？因为新冠它是全新的，把这一年的病压缩到几个星期里发，造成单日发病数很高，医院爆棚。Flatten the curve的意思只是把单日发病数压下去，只要每天医院不爆，就能保证该给氧的给氧，该上呼吸机的上呼吸机，就能救回一些命。

 

新冠严重到要进ICU上呼吸机的是极少数，但如果上了呼吸机，不说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可能也最多只有一半了，这也是人类目前医疗水平决定的。

 

因为新冠在美国已不可能扑灭，而且致死率低，我认为只要疫情控制到平时流感的程度，也就是正常运转的医院能有床位接纳需要住院的新冠病人，就可以在保持social distance的前提下复工了。像中国那样一直停工直到几乎没有新冠病人，既不现实，也没有必要。但可以肯定的是，新冠作为呼吸道病毒的一种，在半年之后秋冬季时还会来犯。所以这半年里可以开始谋划如何应对第二波了。我建议等到这波疫情过去，夏天东西不那么贵的时候，囤好：血氧计（每个人都学会如何自己使用），体温计，Tylenol，鸡汤 (罐装可长期保存的)。如果工作需要经常旅行或者去人群密集处的话，根据风险程度囤好普通口罩，N95，护目镜不等。能复工的时候多挣点钱存着，做好再次居家隔离的准备。

 

看完这位一线医生的描述，至少我是基本上是做好了这种病毒就像流感病毒一样杀不死、闷不绝、治不了的准备，不管我们是否愿意，如果没有特效药和疫苗，最后都是群体免疫这么个结果，除非一个社会长时间停摆，而完全停摆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已经超过问题本身带来的麻烦了，实际上根本行不通。瘟疫之于社会其实就像病毒之于人体一样，要让它run its course，我们能做的只有通过社交距离来Flatten the curve不要让大部分人同时得病压垮医疗系统；而且让健康人和年轻人群体免疫，而在建立这个群体免疫的过程中，尽量通过隔离的手段保护老年人，这时病毒的传播能力就弱了，或者疫苗也就出来了。

 

目前我其实最担心的还不是病毒的传播，而是由此引发的一些副作用。其一我担心的是愈演愈烈的排华情绪。上推特看你会发现Made in China是最近比较热门的话题，很多的美国人都在抵制，有人说，我今天就去邮局寄还了三个月前网上买的一双鞋子，退的理由只有三个字：MADE IN CHINA，而且据客服说，已经有很多这样的案例了。一个做ECCO鞋生意的人也说，一月份以来他们都在把Made in China的鞋尽量打折卖掉，因为怕会有抵制。不少订货商要么开始转向本国自己产，要么在把产线转移到越南、台湾、印度什么的，这对已经逆境之中的外贸企业更是雪上加霜。

 

另一个让我担心的是病毒极速传播引发的焦虑，譬如德国黑森州财政部长因压力过大而自杀，此前日本也有官员为疫情自尽等，就是我们这些普通草民也会每天盯着数字担心，每刻不停地刷新闻，什么也干不下去。其实，传染病终将过去，得病的一小部分人会死去，这很悲哀，但乌云的银边是绝大部分会康复。1948年C. S. 路易斯曾写过一篇题为《生活在核弹时代》（On Living in An Atomic Age）的文章，当时距广岛、长崎被核弹轰炸仅有三年，核弹时代的到来让英国上下人心惶惶，以下是这篇文章的开头：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对核弹忧虑过度。“在核弹时代我们如何生存？”我很想回答：“就像几乎每年被黑死病造访的16世纪伦敦人一样生活；或者就像维京时代随时可能被登陆的斯堪的纳维亚入侵者在夜里割断喉咙的人一样生活；或者就如这个癌症时代、梅毒时代、瘫痪时代、空袭时代、铁路事故时代或车祸时代的你一样生活。”

 

换言之，我们不要从一开始就夸大了我们处境的新异。相信我，亲爱的先生女士，你和你所爱的人，在核弹发明之前就被判处死刑；而且，我们中间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将会以并不安乐的方式死去。相对于祖先，我们的确有个巨大优势——麻醉剂；我们现在也有。这世界本来就充满了苦痛之夭亡的可能性，在这个世界上，死亡本身并非偶然而是必然。这时，因为科学家又给这个世界添了一种苦痛之夭亡的可能性，就拉着长脸四处抱怨，这颇为滑稽。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点。我们要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打起精神。假如我们所有人都将被核弹炸死，就让那核弹飞来之时，发现我们正在做明智且符合人性之事——祈祷，劳作，教学，读书，听音乐，给孩子洗澡，打网球，与朋友喝着啤酒玩着飞镖时相谈甚欢——而不是像受惊羊群一般挤作一团，只想着炸弹。它们可能会摧毁我们的身体（一个细菌也能做到），但不必主宰我们的心灵。（C. S. 路易斯《切今之事•生活在核弹时代》，邓军海 译）

 

所以我觉得我们所有的人，真的不必过分焦虑，只要尽量平安、愉快地去过好每一天就足够了，在“核弹”飞来之前尽量做点明智和符合人性的事，譬如丫丫，人家就一下午神闲气定地坐在阳台上看完了海明威的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