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是我一年里最忙的时候之一，课程结束了别人只要把成绩汇总了报上去就可以准备过节放假了，而我不但要做这个，还要雇好下学期全系课程需要的学生助理，这个任务看起来很简单，实则不然，发招募启事、收集申请、初审、面试、终审、录用手续这些都是事务性的已经熟能生巧，但是难在所有的课程都有一个时间表，做学生助理的人是全时学生也有一个上课的时间表，要雇到能助理（修过、成绩还好）这门课而且在这门课的时间上自己又没有课的学生助理，而且是全系所有的课程，时间、精力、资源、运气、和能力一项都不能少的。

所以上个星期到这个星期，我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每天忙着审理所有的申请和同事推荐的学生们，收集齐全部需要的资料，一个个仔细审查，核对系里下学期的课程设置，拟出初选名单，然后群发每个人几个看似简单有些却需要自己动手（行动能力）去找一下合适答案、有些却可能有「陷阱」的问题，把能在两天内回复（说明做事比较不拖拉）答案还算理想的人选进第二轮（当然也要兼顾每门课程都有足够的候选人），接着是面试，期末考试期间大家都很忙，我只给了两天的时间让每人挑个我时间表上有的间隔（15分钟）到我办公室小坐，我这样做是有两个原因的，一是如果这时候忙的焦头烂额来不了的话说明能力有限或者计划能力不足，是不合适做课程助理的，二是在压力比较高的时候面试比较容易评估一个人各方面的应对能力，因为做助理夹在学生和教师中间是非常需要相互交流和处理各种关系的能力的，因为有时这种关系还比较棘手。

总算搞完了，于是邮件发给没录的学生，感谢他们申请；给下学期录不了（没有足够位置）但可以明年秋季录（暑期很多助理毕业）的人发邮件告诉他们感兴趣的话可以春季末的时候联系我，跟录了的人发应该签的文件……然后长舒一口气，开始忙假期之间需要完成的其他事情……

然后，然后，一封邮件马上就进来了，是一个被拒的学生：

我是卡森XXX，早些时候我发邮件回答了你的问题，但那时我的春季选课计划还没有最后敲定，现在课程确定下来了（粘贴在这封邮件），不知道这会不会让你的决定有所改变，但还是谢谢你的考虑。My name is Carson XXX and I had previously emailedyou with my answers to your questions besides my spring schedule because it was still being finalized, but I now have my schedule finalized (attached file) and was wondering if it would make a difference in your selection. Thank you for your consideration.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学生成绩很好，还是学校学生会的副主席（通过竞选上位的），修过特别需要助理的一门课，但是因为课程时间表一直没发过来，我没法比较确定双方时间是否吻合，但是已经到了必须决定的时候，我只好拒了，没想到这个孩子有很好的处事能力，没有觉得拒绝是对自己的否定，反而很技巧地回邮件为自己再做一次争取，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于是破例给他安排了今天下午的面试，结果当然是我把他补录了……

第二轮确认之前刷下去的人中也有成绩同样不错的孩子，我思考再三还是没选他面试，原因呢，是在回答「你为什么要申请做学生助理？」这个问题上他是这样回答的，「我这学期课程的助理在帮助设置仪器和实验方面经验很足（独舞注：上岗之前要培训的），但是在从化学专业角度阐述和解释问题的能力却不如我，我觉得我可以更好地帮助学生从化学科学的角度去看问题，所以我要申请做这门课的助理」。我看完，沉思半天，说实话有魄力想改变都很好，但是他说的他要做的事情是任课教师的工作啊，助理就是协助课程进行的，应该要有边界感，而且这孩子言语中不免从客观上贬低了自己目前的课程助理，感觉有点不大会处事的，放在「学生/助理/教师」或者「助理/助理/指导」等团队当中怕会引起摩擦，能力重要，交流和为人处事能力更重要。

昨天中午和朋友在食堂吃午饭，我信口提到了前面那个孩子的处理问题的外交性，好友给我讲了她五岁女儿最近的一件事，她在为女儿包裹Secret Santa（秘密圣诞老人活动）的礼物，女儿和她说「妈妈你要包的严一点紧一点，因为给礼物的J用手可能会摸出是什么，就没有神秘性了，因为他手上特别敏感」，朋友觉得好笑，于是问为什么J会这么灵敏，女儿答「可能是他脑子反应快吧」。好友跟我讲「我觉得美国学校挺改变人的，入学才几个月就学会了尽量多看到别人的优点而不是从别人的缺点说起，所谓的social ability吧」，我笑笑，这也看人，你这个女儿是有共情能力所以可以学会，学不会的也不少，譬如前面那个贬低自己课程助理的……Social ability（处事能力）重要，人品更重要啊。

前段时间我在华人网看到了有一个人PO了自己女儿成绩好标准考试也不错最后连加州的几个不错的州立都全军覆灭没录的事情，描述的言语很粗鄙，屎坑（shithole）国家和亚裔录取被歧视的抱怨满口，反正都是人家的错。我看完沉思良久，我想父母眼中的女儿和录取官眼中的申请人肯定形象是不一样的，当爹妈的看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录取官尤其是名校的眼光肯定是非常挑剔的，做爹的整天这么出言不逊的鬼知道什么地方会潜移默化影响了孩子，如果这成绩属实但连本州州立都全军覆灭的话，一定有什么硬伤的，至于是什么当爹知道或者不知道但肯定不肯面对就是了。有人曾经问我，你觉得丫丫被加州理工和麻省理工都录取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这个问题好难回答，让我想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憋出了一句：Grade matters but character matters more（成绩重要，品德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