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上看到一位俄裔美国人写的文章，说自己一直有个不解的困惑，她父母来自俄罗斯，而自己在美国出生长大，习惯了和朋友一起拍照时要微笑着说 “cheese”，但如果她的父母也被拍照的话却总是铁青着脸，就是她俄罗斯亲戚的度假照片也都是各个严肃，某天她翻出父母的高中毕业照片，发现居然人人都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她很奇怪，俄罗斯人并不是不幸福，但他们为什么那么不爱笑呢？

俄罗斯人的确是不爱笑的，这从下面这个俄罗斯谚语便可见一斑，“没有原因的笑是傻瓜的符号”。去过俄罗斯的人经常感叹“俄罗斯冷，但俄罗斯人更冷”，与此对应，新到美国的俄罗斯人又会对陌生人的微笑感到很惊奇，我的一个来自俄罗斯的学生就曾告诉过我这一感受，她说在俄罗斯哪怕在校园里都很少看到微笑，在课堂上更是不能笑，俄罗斯学校最流行的一个校规便是“笑什么？学习！” 如果在路上遇到陌生人像美国那样微笑或打招呼时，俄罗斯人不会用微笑来回应你，相反很可能会立即反问“我们认识吗？”上面这位在《大西洋月刊》写文章的女作者更是这样评价俄罗斯女人——她们几乎都不会笑，而是“天生臭脸”（Bitchy Resting Face Nation），你和她们谈话时，脸上永远是千篇一律的“um, I guess?”（让我猜下）的怀疑面孔。

俄罗斯人为什么不爱笑呢？有人说这是俄罗斯的自然环境造成的，俄罗斯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国度，80%的地区一年中有半年多都在冰雪的覆盖下，这让俄罗斯人天生带有沉重的忧郁气质。还有人说是俄罗斯的社会因素造成的，俄罗斯地形平坦，没有高山湍流可以抵挡外国入侵，据统计在俄罗斯历史上180年间曾发生过300多次外敌入侵的战争，因此造就了俄罗斯民族极其没有安全感，因此不爱微笑。

不过波兰科学院的心理学家Kuba Krys在其最近发表在《非语言行为杂志》（Journal of Nonverbal Behavior）上的一篇文章里揭示了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被称作“不确定性规避”（uncertainty avoidance）指数的社会因素。Krys邀请了来自44个国家的几千人一起来看八张微笑和不笑的照片，来判断这些人的诚实和聪明程度，然后与这些国家的“不确定规避”指数关联，结果发现，在“不确定规避”指数强的社会里，具体表现在法庭、医疗、安全网络等相对不大稳定，因此未来更加不确定和难以控制，在这样的社会里你要笑的话就会显得很古怪，因为笑是一种肯定和信心的标志，而前面正潜伏着看不见的狼等待剥你的皮，你却微笑，也难怪别人会觉得你愚蠢了。所以在“不确定性规避”指数较强的国家里，微笑不再是一种温暖和尊敬的表示，相反却是一种容易被愚弄和愚蠢的象征，日本、印度、伊朗、韩国和俄罗斯就是典型的例子，在这些国家中笑的人被认为不够聪明，即使剔除如经济不同等其他控制因素，依旧证实了社会的不确定性越高，微笑越可能被认为是不够聪明的标志。

那么，究竟什么是不确定性规避呢？不确定性规避是指群体在面对不确定性时所感受到的威胁以及试图通过制定安全规则和其他手段来避免不确定性的程度。一个国家或群体不确定性规避越高，越趋向建立更多的条例、流程或规范以应付不确定性，因为任何一个社会对于不确定的、含糊的、前途未卜的形势都会感到面对的是一种威胁，从而总是试图防止。所以，在不确定性规避低的文化里，人们更容易接受不确定性，精神压力比较小，更容易微笑；与此相反，在不确定性规避高的文化里，精神压力大，时间是金钱，人们有强大的紧迫感，笑容就变得稀罕。

Krys还发现，在腐败程度较高的国家里微笑也常不太容易看到，他认为，当任何人互相算计的时候，很难判断微笑究竟是善意的还是准备开始愚弄你，“社会腐败程度的增高能弱化人类进化的一些重要标志，譬如微笑”，Krys这样总结道。对中国来说，不确定性规避的指数曾经并不很高，但近些年原来爱笑的中国人似乎也有越来越不爱笑的趋势了，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呢？（心路独舞是头条号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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